南风隔世

粉红胡椒/倾墨/南风/小南/嘉妹
随意取关啦
a piece of affactive garbage
bipolar disorder
玉阳中老年cp坚定维护者

醉杀风月

八.

 

“谢公子有日子没来了?…”一连好些时日,莅阳闲时便倚在窗边,伏在窗框上百无聊赖,望着窗外风物,不言不语。这几日竟有些食不知味,黎妈妈不免担心,便打发了荟闰送些点心上去,荟闰自然是要问问的。

 

“嗯…好像是去秀州了…”莅阳从瓷盘里拾了一块点心,浅浅咬了一口,却又放了回去。

 

“秀州?…可是嘉兴府那一带?”荟闰拉了凳子坐在了莅阳身边,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,窗外的街道还未热闹起来。

 

“是…你游历江湖时,可曾去过?”莅阳的余光似是落在荟闰身上,荟闰笑了笑,还未言语,倒是先放了一块点心在嘴里。待到少女的目光完全拢了过来,才悠悠开了口。

 

“不曾亲自到过,但是听人说过,那里有海。”荟闰本想卖个关子,可转念又觉得莅阳应当无心同她玩笑,便也把那藏着的两句话说了。

 

“若我同你说,我前世到过那里,你可相信?”莅阳的眼眸忽而亮了起来,带着些神秘,又藏着些期待。

 

“若你肯把那枚点心吃了,我就信。”荟闰指着那块咬过一口的点心,一副戏谑的表情看上去竟又有些正经,自然是招得莅阳白了一眼。

 

“若我吃了,你真肯信?” 

 

“自然。”少女犹疑时的天真模样,倒教荟闰更加不忍欺耍,也较了真。荟闰少时亦是不信那些命中注定云云,可是漂泊久了,却也有几分相信因果轮回。

 

“那前世,你为何到了秀州?”一枚点心不大,荟闰望着莅阳吃完,才开口问道。

 

“我不知我为何到了那里,但我记得,那里有一处宅子,我就住在宅子里,一直在等。”莅阳斜倚在窗扉上,望着荟闰,眼神飘忽,竟真像理着飘渺的前尘。

 

“等什么?”

 

“好像…是等一个人…”

 

“那你可等到了?”

 

“也许等到了,也许没等到,我只记得我一直在等,但是后来的事,都记不清了…”

 

“所以…从前…你也是这样,等在窗前?”

 

“听你这样说…倒好像真是如此…我也不知为何…只好像习惯等在窗前…”二人先后掩面笑了起来,却是同样认真。

 

“莫非你要等的那一人和你一样,总爱从窗户进出?”荟闰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打趣,莅阳也不恼,只是又被引入了回忆。

 

“也许不是…我只记得,我已在等待中老去,那人应当也老了…”

 

“你为何等他?”

 

“或许…他是我的情郎…”少女的两颊红润起来,只是眸子里隐约闪烁着某一人的身影。

 

“他为何远走?…又为何没有归期?…”荟闰平日只说自己最不爱听故事,可每次听人说故事时,又总是不禁深陷其中。

 

“…或许,他有他的苦衷吧…只是我不记得了…”

 

“如此…可你又如何知道,那里就是秀州呢?”

 

“你倒是比我还较真了,我只是记得那里是秀州,那里有海,有一条河,还有一座山,山阴全是梅花…我问过霞姑,霞姑曾听那些往来客说,秀州的确有山海,也有一条河叫做嫦河,只是那山阴的梅花,却在一场火里烧尽了…”

 

“这么说来,你前世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,一处大宅,前可寻蓬莱,后可观山花,也当真是好福气。可这前世的事,你如何知道?”眼见莅阳颊上笼起愁容,荟闰又连忙岔开了话头。

 

“我…我也不知…我记得有些是梦,有些又不是梦,可梦里梦外,断断续续地,居然也能串在一处,许是机缘罢…”

 

“你倒是当真有福,今生前世皆能羡煞旁人,就连做梦,也比他人美上几分…不像我们这些,梦醒须臾就散了,只隐约觉得扰扰攘攘,连个意头也觅不得。可轮回有因有果,一世劫,两世缘,说不定那未竟的缘分,也是前世花,今生果。”消看那愁云散了,荟闰勾起食指在莅阳的鼻尖轻划了一下。少女偏过头去将面庞埋进衣袖,笑意已是挂在耳尖。

 

这几日她时常沿着浮现的往事回溯,往事的两端各牵挂着一个人,一个是她想不起来的人,一个是她如今倾心的人;一人为过往羁绊所指,一人勾起沉默往昔。那二人时而重叠,时而对立。只是她心中清楚,轮回之后,无论前世的风月是否未竟,今生她等候凝望的,都是那个有骨有血的男子。

 

“再过几日,就是中秋了…”荟闰扶着窗扇荡来荡去,那一轮渐起的明月也跟着时隐时现,还微微欠缺一道白勾。

 

“中秋…他应该会回来的吧…”

 

“哟?…现在可都直接将那公子称作“他”了?…一天除了‘他’净不想别的,真是寒了姐姐妈妈的心!…倒真真快是泼出去的水了!…”

 

……

 

“…你可莫要缠我!再吃三块点心,我才替你保密…”

 

……

 

中秋前一日,谢玉便遣人捎来了信帖,邀约莅阳于中秋晚间同游。而那信帖自是从各个姑娘手里都辗转过,才到了莅阳处。如今姑娘们已经不再取笑莅阳,只羡这一双现世鸳鸯,盼他二人终成眷属。莅阳见了帖子,自然是高兴的,一早悄掩了门,坐在案台前对镜簪花;寻常最是个主意正的主儿,如今在那珠钏宝钿里窸窸窣窣挑来挑去,却觉得这支也不巧,那件也不妙。娥眉扫了又扫,朱唇描过又描,淡妆浓抹,分明是面面出挑,可一想那多日不见的情郎,眼中却似如何都不见容皎。引来满楼的娇娥娘子,非听得个个称好,才肯收了那散落各处的靡服华饰。

 

十五月圆,这铜镜中的少女刚抿过胭脂,正左右端详时,楼下的公子就使得通传的丫鬟就跑了上来。少女也不拘着矜着,便拽着衣裙跑下了楼。装饰精致雍容却不过分铺张,随云简绾,巧别银梳,眉若翦羽,倒是于往常不同,少些许温婉,多几分翩扬;广袖飘飞好似流云舒卷,裙褶翻流有如碧水漾漪。姑娘们见了发笑,只劝她缓些慢些,只有莅阳自己知道,自己是赤着脸追着那心魂紧赶慢赶。

 

谢玉只一袭霜白锦袍,衣冠楚楚的模样虽是寻常,倒也确实收拾打点过一番;执袖而立,若树临风。只见那绣履紧紧踩着台阶引出玉立长身,数日牵挂竟也真像沐了和风一般,让那空放的相思之华结了甘实。一对手从那日分别之后就总似无处安放,像是自己长了心思,亦然时常翘盼思恋着,却也唯恐他人偷瞄见了缱绻,直到二人并坐轿中时才攥在一处。

 

“你此番去秀州…是去做什么了?…”轿辇走得平稳,二人几度欲言又止皆撞在一起,在静默里打成旖旎的结儿,转眼已越过了秦淮的张灯结彩。

 

“我在秀州买了处宅子。”

 

“宅子?…你…要离开金陵?…”月光如洗,经那窗格的帘隙溢了进来,将莅阳的影子铺向一侧,同谢玉的影子落在一起,只是摇摆的肩头却隐约透着犹疑。

 

“你不同我去?”说话间,二人的影子仍然叠在一处,少女的肩头被拢向一侧,偎进了男子的胸怀。

 

“放肆!…你!…”莅阳的面颊还忸怩地侧着,可肩身已然缴械,唇齿间仅挂着这么一句嗔言,挣扎里却也没有多少真心。

 

“你当真不同我去?”谢玉的手沿着莅阳的肩臂往下滑了些,却是更搂得紧了点。

 

“那你说说,还想同谁去?”一阵温热自他的肩窝漫进心底,她的面颊最后还是靠了进去。

 

“那你说说,还能有谁?”十指叩在一起,心意不言而喻。

 

轿辇穿城而过,最后落在了莫愁湖畔,已近子时。二人自那抱月楼的游廊转出时,一条画舫就泊在湖沿,直将二人渡往湖心亭。此时湖面上瑬溢的只有碎银般的月光,浆声挽波,更衬得四周万籁俱寂,偶有游鱼沉潜,轻啄月光,尾尾游动的,倒像是谁溜入波中的娓娓心思。再近些时,湖心亭中一点微光闪动,将那亭子映得有如宫灯一般。待船头驶入水中的亭影时,才看清亭中溢彩流光的,是一盏仙音烛。灯屏足有三尺高,被好些绸带悬在亭榭中央,灯轴里自有机巧,才能驱动这八面转鹭灯徐徐转动。

 

“这灯屏上画的,可是一双佳偶?”莅阳望着那灯屏转过一遭,才开了口。

 

“是,是一对秀州的夫妻。” 

 

“这画的是…?”莅阳随着灯屏缓行起来,指尖游离,却是勾勒着画中的轮廓。

 

“画的是这对夫妻看灯。”谢玉仍立在原处,目光似糅进了烛焰,晕开些明亮的温暖,将眼前的身影描摹得愈发生动。

 

“他们看的是河灯?…还有天灯?…”

 

“对,河灯和天灯。”

 

“这女子在看灯,男子却在看女子…”莅阳掩面笑了起来,眼眸里亮着灯屏,又映在身边人的眼眸里。

 

“你说,那女子可知道?”


莅阳思索片刻,正欲开口,可目光轻抬时,却在谢玉目光的倒影里忘记了答案。

 

“好看吗?”她的目光闪烁起来,他在其中,站在灯后。

 

“好看。”

 

……

 

游船回行时,那仙音烛还在窗棂间隐隐亮着。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,随着水光轻轻荡在画舫中。

 

“你是如何知道这对夫妻的故事的?…”

 

“因为这故事,是我画的…”她在他的话音里微微颔首,又向他的心口贴近了些。

 

“…我也有个故事,你可愿猜猜?…”

 

“那我猜…是你我在秀州看灯。”

 

“你可是窥探过我的梦?…”她笑了起来,仿佛要软软地化在他的怀里。

 

“这也是我的梦。”他的怀抱每紧一分,就同她的梦境愈像一分。

 

“或许…你我的梦,是我们一起绘就的…”

 

“也许…这可以不止是梦…”他的语息流连在她的鬓间,月色胧胧,倒似分不清此刻谁更沉醉。

 

“你已梳起发髻,要待何时才肯告与天地,汝为我妻,从吾栖?…”绾成的发髻在谢玉的胸膛前垂下丝缕,绕在指尖,穿上心头,百转千回,终于才牵出这句话来。

 

“若得山花插满头,再问奴归处…”


评论(20)

热度(50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